
书记评论
在生活中坚守的文学敬畏
——读《李海健诗选》
薛 梅
《李海健诗选》即将付梓,这是师兄李海健在他出版的七本诗集的基础上结集而成的精华诗作选粹。关于诗选,我向来以为是要在一定量的基础上的质的飞跃,更是一种大浪淘沙般的自我观照与反思。师兄海健在诗坛上默默耕耘,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了,这真情流淌的文字,始终眷恋着生活中的人和事,从生活中来,到灵魂中去,这让我常常满怀敬意。师兄的诗歌,我曾经做过系统研究,在我的专著《承德诗歌简论》中收录了一万多字的评论《梦寐以求的近在咫尺——李海健诗歌的人生取向》,我分别从他的散文诗、抒情诗、乡情诗、传记诗几个角度对他的《爱之魂》、《银杏叶》、《记忆的村庄》、《星星河》四本诗集做了全面梳理,并为其后的三本诗集分别作了《柔软的倾诉,疼痛而又温暖——读李海健诗集<石榴树>》、《负重的丰饶弯腰在疼痛的家园——李海健诗集<香椿树>印象》、《以人融诗 以诗系人 以诗存史——从李海健诗集<读一读承德诗人>看历史、现实与文化关怀》三篇评论。我曾在我的文字中预言:七,是一个蕴含玄机和生机的关键数字,具有钥匙意味。而今,这七本诗集开垦了通向海健的诗歌乡土,让我们能够入眼入心这块葱郁茂盛的“诗选”之园,无疑这第八本诗集具有了别样的份量。
海健生长于平原地区的衡水乡间,那里有大片大片的棉花地,棉桃开口吐絮的刹那,温暖便潜滋暗长成纺布织衣的实用和熨帖,这一路由嫩绿而白皙,由白皙而斑斓,暖心贴肺是最初最后的细腻。海健求学工作又在山区承德,这个拥有世界名胜景区的小山城,盛产着被称之为人类“第二面包”的马铃薯,俗名山药,土豆。但土气的表皮下却富有最优质的纤维素,在目前这个无处不花肥的毒性蔬菜盛行的时代,土豆始终固守本源,内敛纯正。读海健的诗,就仿如看到了平原与山区都无法割裂的大地情怀,那温暖而细腻的棉花意绪,那淳正而朴实的土豆情愫,在海健的笔底眉心,尽情开放。
海健诗情的“暖”,便是喷薄而出的真心。海健的恋情诗是他青春期的创作,是关于爱的玄想和思考,呈现出了哀而不伤、沧桑而不消沉、执著而包容的心灵境界。他忘情的捕捉着情感的护佑物,并以此为介质,铺展他心灵的絮语。之于爱人,之于理想,他坦露给我们的都是真醇的,美好的,也是执拗的,坚守的追求,他说:“抱着海的追求/挤进一片蔚蓝”(《我想》)。海健的乡土诗是他创作最丰饶的收获,他酷爱大地上的麦田、流水、山野、云朵、植物以及牛羊,在他的诗句中你能够感受到他解开衣扣,大口大口呼吸泥土的样子,他醉心的欢悦在字里行间飞起来,“就连大平原也飞起来”(《麦子黄了》)。这是一种灵动的暖,性灵深处的民间风物,在景与情、人与物、空间与时间、无声与宣言中亲切而神秘着。海健的亲情诗是他全部作品中最具个人魅力的部分,他回忆父母亲情平凡而精彩的一生,他记录父母病痛中的坚忍和疼痛,他沤着一颗心,荡气回肠的浅唱低吟,那是他的根,那是他的肋,他所有的幸福之源,父母如石榴一样的红艳招展,海健沉醉其味:“咧嘴的石榴甜着哩”(《父亲躺在石榴花盛开的地方》)。尽管悼念母亲的系列组诗,让我们不忍猝读,而疼痛于柔软的情怀,却是人间最美和温暖的所在,“高悬在儿女记忆的殿堂”(《母亲在风雨中拽着头羊》)。这就成为《海健诗选》中“爱的琴弦”和“大地交响”、“亲情永远”的诗情所在。
海健诗情的“淳正”,便是他扑面而来的健康向上的气息。作为诗人,他深味情感美正是诗美创造的生命之水、原动力与内驱力。诗人所要倾诉的不只是激情、情绪,更重要的是心境。海健的创作状态很好的把握了这种相对稳定的心理状态,平淡而沉潜。海健出离了一味卿卿我我的小情调,他的视野在更广阔的人性深处和文学远景。同时作为一名国家公务员和领导干部,海健关注民生,瞩目社会。《李海健诗选》几乎用了一半的篇幅选录了他近几年来发表在各级报刊杂志的社会诗写“英雄赞歌”,以及《星星河》中诗写文化名流的诗篇“诗星外传”。他用诗歌记录了时代的气息,以及真诚的敬畏,他笔下毛泽东的伟岸、胡锦涛总书记的访贫问苦、孔繁森的无私奉献,是涓涓大爱,是款款深情。非典、抗震救灾、以及家乡建设,海健诗意的笔触映照人心的画图,感人至深。海健还用诗歌摹写古今中外诗人的精神内核,以及深深的敬仰,他的传记诗无疑是对当下过度追求先锋姿态的一次反拨,在我们回望文学长河时,在与古今中外拥有丰富人生经验的大师心灵碰撞和交融中,我们所应该而且是必须呈现的那份肃穆。于此,根才不会断,源才不会枯,文学精神才会薪火相传,生命意味才会饱满坚定。
海健的诗艺是细节化的,海健的语言是俗白性的。这仍然具有棉桃的具象之思,和马铃薯的泥土之味。甚至他很多的诗篇题目就已经构成了完整的诗意,他不猎奇,不噱头,不浮夸,而是用生动而形象的细节说话,就像美人的眼睛,凝望中就已经千言万语,例如:
山民们渴望雨
每次做梦
梦都被大雨淋透
梦醒了
雨停了
地里仍是干枯的庄稼
地里仍是山民的焦虑
以及烟袋锅里发出的叹息
——《做梦都想着下雨的事》
一个渴望雨的梦,在烟袋锅的叹息中打开细微的情绪的点,从而展现了深远博大的农民的焦虑,这是实实在在的口语,甚至没有一个华丽的词藻修饰,但一如棉桃包孕的花朵,一如马铃薯多汁的养素,我们感受到了诗歌纯正的气息和大众口味。因为俗白并不是口水,它正是一种语言技巧,以语言的原生态而区别于贵族化的故作高深和隔膜艰涩。
当然,海健的诗歌还缺少灵动飞扬,审美空白还不充分,但在诗歌的日常性和超越性上,海健的诗显然具有了别一样的开拓,并最终成为海健之为海健的诗意创造。
2010年5月28日 写于魁福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