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甲午中秋》/何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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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 《甲午中秋》/何申著




 
  孙立本肚子咕咕叫,心说今天这一肚子水饱可真够受的。进了电梯,他忽然想起小马说的话——难道,这黄小菊真的还有这么大魅力?还让人这么惦着她?哎呀!旁人惦记她不能咋着,她自已可说过为儿子她什么都敢干,情急之下,会不会她自己就主动想别的法儿呀?如今,多少官员、老板都有情人,哪里有真情,还不是为了钱……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孙立本有钥匙,下了电梯他轻轻把家门开了条缝,想听听屋里的动静。天呀!武大郎不好好卖炊饼——回家早了巧了,怕啥来啥!就听过道里边客厅和厨房都有人说话,声音还挺大。厨房里的声音是黄小菊肯定没错,客厅里是个男的,声音一点也不熟悉。孙立本心想黄小菊呀黄小菊,还动真格的了,就说卖身也不能这么个卖法!还弄家来?网上联系的吧?他就摸,模个什么家什好动手,一摸摸着把条帚,就抓住。
  厨房里黄小菊听着声,喊:“怎么这么慢呀,快进来吧。”
  一听这话这语气,又不像下午拦自己时那么大的火,孙立本心里又转念,或许是什么朋友来串门?别弄误会了。可这个男人是谁?他就悄悄走进去,一探头,看客厅沙发正中坐着个又高又壮的男子,西装笔挺,分头黑亮,左手闪黄光,是金货,右手闪红光,是宝石,孙立本心里格登一下,不认识,这家伙看来挺牛,一手一“光”,“二光”。没跑啦!手上发亮浑身光闪,不是大款就是老板。我操的!本户主不在家,你俩这么热聊。一男一女,郎财女貌,往下,还用说吗,就得从“二光”变“三光”光腚了!
  “二光”扭头问:“怎么这么慢?,东西呢?”
  孙立本不解:“啥东西?”
  “二光”喊:“小菊,你把电话打错了,怎么来个做卫生的?”
  厨房里叮当杯盘响,小菊喊:“我没找呀!”
  “二光”站起来,好猛,高孙立本多半头,很不耐烦地挥挥手:“你找错门了,出去出去!”
  孙立本从小没打过架,一看这架式,心里发怵,不由自主地就退出去,“二光”过来咣地把门碰上了。
  这叫什么事!进自已家让别人给撵出来。孙立本抽着烟,跟耗子似的在楼道里来回窜,心想这可怎么办,打110,怎么跟人家说:我的家让别人给占了,这也太丢人了!正发愁,电梯门开了,有个穿红马甲的小伙儿端个纸盒子奔了自家的门,门开,交盒子拿钱回转。原来,是肯德基送外卖的。噢,他们把我当外卖的了!看来,他们这是要先浪漫呀,酒足饭饱之后……
  抓贼抓赃,捉奸捉双。你不仁,别怪我不义。自己啥实力自己知道,孙立本立刻下了楼,可处找,空手不行,得有个家伙。小区卫生做得不错,好容易找到半截镐把,是施工扔的,挺硬实的,还行。又看看表,早点,还得等会儿,满嘴炸鸡,咋也得喝口茶吧。他就抡了一下铁铣把,又抡了一下,再左一下,右一下,下下都应该抡在“二光”变成“三光”的要害处。
  忽然有人说:“哎哟,孙镇长你练功呀?”
  孙立本愣了:“赵小凤,你怎么到这来了?”
  赵小凤说:“我找魏总,他说他在他前妻家,就是你家呗?”
  孙立本反应过来,扔了镐把:“什么,魏总?就是小汤泉的魏总?对对,应该在我家,在我家。”
  赵小凤说:“那你进去叫他出来,那边三缺一呢。”
  孙立本说:“你去叫,我不叫!”
  赵小凤乐了:“明白了,心里不自在,对不对?大丈夫,这算什么呀,人家可能就是回来看看孩子,你该进去还是进去。“
  孙立本说:“大丈夫,说不进去就不进去。”
  赵小凤说:“还挺拧,行,我打电话叫他出来。”
  孙立本说:“我懒得见他,你也别跟他提我。”
  赵小凤说好好就打手机,时间不大,还真就叫了出来,俩人出小区开车走了。孙立本立刻急匆匆上楼开门,然后猛地把门踹上,把黄小菊吓了一跳,问:“嗨,是你!吓我一跳,你啥时回来的?”
  “还吓我一跳呢!我早回来了!”
  “那咋不进屋?”
  “进了,又让你们给撵出去了。”
  “谁撵的?”
  “‘二光’呗!”
  “谁是‘二光’?”
  瞅瞅桌上的盒子还没打开,孙立本说:“真行呀,一口没吃!这么长时间干什么啦?‘三光’了吧!黄小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就算破镜重圆,你转包得也太快了吧!法制社会,咋也得走个手续,不能这么任意胡来!”
  黄小菊急了:“孙立本,你闭嘴,你胡说什么呀!
  孙立本说:“还用我说破吗?从送肯德基进屋到现在,办个那事,足够啦!”
  黄小菊明白过来:“天呀!你说我和他……我,我不活了,我从这楼上跳下去!”
  看来是冤枉人家了,黄小菊说着就奔向窗户。这不是韩大平说的一层,十六层!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黄小菊这阵子可能也有点抑郁了,也爱说活得太累不想活了这种话,孙立本顿时害了怕,上前抱住说:“别别别,别来鲁的,有话你说,真金不怕火炼,没事不怕闲言。”
  黄小菊挣扎一阵,身子软了,坐在沙发上放声大哭。孙立本赶紧抓毛巾,见小菊还哭,他又打开电视,把声放到最大,要压住哭声。偏这有人咣咣敲门,很急,没法,孙立本窜过去开,是邻居大妈,热心肠,问:“怎么啦?那么大哭声?”
  孙立本惦着屋里,说:“是、是电视,好惨呀。”
  大妈问:“电视?啥节目?”
  孙立本说:“秦香莲,让陈世美给甩了。”
  大妈说:“秦香莲我最爱看,戏里有这哭声?哪个频道?”
  孙立本说:“不知道。”
  就关了门,回去一看黄小菊还在,没往下跳,这才松口气。然后,就把刚才怎么进屋怎么被撵出去的过程讲了一遍,一副挺委屈的样子。然后又说:“要不是怕吓着你,我非把他从‘两光’打成‘三光’不可。”
  黄小菊听到这忽然笑了问:“你知道他这些年在外边都干过什么吗?”
  孙立本说:“管他干什么,照打不误。”
  黄小菊说:“他练散打,国家队,你打他?”
  孙立本说:“所、所以嘛,我才没贸然动手……”
  黄小菊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就讲是怎么回事。说天都黑了魏宝良打来电话,开口就道歉,说自已当初太不是东西,伤了我的心,现在想起来很后悔。我本来不想理他,更不想见他,但他说特想见见孩子,见一面就走。考虑到他毕竟是孩子的爸,事情又过去这么多年,冤仇宜解不宜结,我就心软了。没想到他也不知跟谁打听的,人都到楼下了,只好让他上来。上来了我就给儿子打电话让他快点从他姥姥家回来,又躲在厨房假装做点什么,隔着门跟他说话,后来又要个外卖,再后来就听门响也不知是儿子还是外卖的,结果说进来个做卫生的,他就给撵出去了……
  孙立本指着自己又说:“撵出去的,就是我!”
  黄小菊说:“你?你这一天都忙啥呢,灰头土脸的?也难怪把你当成做卫生的。”
  孙立本心不甘:“一言难尽。那你俩咋没吃?”
  黄小菊说:“想等孩子回来一块吃的。”又说,“孙立本,你真不是东西!”
  孙立本说:“我本来就不是东西,他更不是东西。说实话,你没动心吧?他身板可不错。”
  黄小菊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我恨他还恨不够!”攥起两个小拳头就要擂孙立本。
  孙立本一把一个攥住黄小菊的手腕:“媳妇,别急呀,我是怕你再上他的当,你情商太低。”
  黄小菊说:“我低,你高,你在镇里高了吧?”
  孙立本心跳:“高了,净喝高。孩子咋还不回来?”
  打电话,那边孩子说:“我不回去!什么我爸爸?我没有姓魏的爸爸,我爸爸姓孙叫孙立本。”
  声音挺大,孙立本像触了电,激凌一下,顿时鼻子发酸,眼泪就要流下来。多好的孩子,从一岁多就跟他妈和自已在一起,出门抱着扛着背着,睡觉往一个被窝儿里钻,除了验DNA能辩出什么血源关系,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亲爷俩。当然,这孩子一小长得特俊,显然是人家爹的基因起作用。可能是长期在一起生活,这几年孩子越来越像自己,比如人家魏宝良是大眼睛,自已眼睛小,这孩子小时眼大,这会儿变小了。孙立本说要随你随优点呀,一个缺点你随什么。但从刚才那几句话看,这孩子有志气,没白疼。
  孙立本说:“好儿子!好样的!老娘英雄儿好汉!我孙立本真是有福呀!我谢谢你们娘俩!”
  黄小菊乐了:“可别,我们可受不起。你别一会儿气汹汹一会儿泪汪汪的,咱还有事呢。不瞒你说,我本来打算跟魏宝良说学费的事,可没等我说,他接个电话就窜了,连儿子都不见,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孙立本忽然想起那三万块钱,一狠心指着沙发上的包说:“媳妇,咱不求他,你打开看那里是什么!”
  黄小菊手哆嗦着打开:“三万?真的是三万?你哪来的?”
  孙立本说:“这你甭操心了,够了不?”
  黄小菊说:“够了,从我妈那又借了三千,足够了!天呀!我儿子能上学了!”
  黄小菊一把搂住孙立本,泪流满面。
  孙立本怪惭愧的,什么叫可怜天下父母心,不,是可怜天下亲娘心,咱当后爹的差的太远了。不过,关键时刻做出重要贡献,也挺自豪的。这么一想,就觉得腰板硬。顺势摸着小菊柔软的腰,不由地就生出些欲望。说起来可有些天没沾小菊的边儿,而且,甭说最近,就是自打结婚以始,这黄小菊在夫妻生活上就没主动过,甚至有些冷淡。眼下倒是个好机会,孩子也不在家,可以下手。
  黄小菊挺敏感,吱愣一下站起来说:“别着急,你还没吃饭吧?快洗洗手脸去。”
  孙立本说:“是,亷政勤政加上香,溜溜跑了一天,这官当的,不容易呀。”
  洗完,上桌,好丰盛,烧鸡腿鸡翅薯条汉堡装了一大盘子,还有两个高脚杯,杯里红酒在灯下变成琥珀浆。孙立本饿坏了,抓起鸡腿就嚼,端起杯子干,嚼呀嚼干呀干,过了一会儿,从里屋出来黄小菊,看看桌上说:“我说你是人呀还是狼?”
  “人狼。”
  “怎么好像从监狱出来的。”
  “那得是有期,贪多的,都甭指望有这日子。”
  “唉,真没法。你别光顾吃,也看看我。”
  “看什么看,吃饱了咱就干。”
  “哎呀,真是的,我说你怎么变得这么粗野?”
  “我倒是想细致,乡镇那些破活儿能让我细致得了吗?”
  一阵子猛填,把饿劲顶消,孙立本这才顾得上瞅黄小菊,一看,老天爷!这回可得问月亮是从哪边出来?还真是不知道啥叫女人主动,这些年都是孙立本一个人忙乎,黄小菊往那一躺比死狗就强在有一口气——这会儿你看,让这三万块钱一催,黄小菊进屋打扮一番,转眼就变是仙女!虽然月将中秋,天气并不凉,小菊穿了件半透明的长及小腿的淡绿色纱衣,内里雪白苗条的胴体半隐半现……
  孙立本跳起来:“媳妇,这待、待遇,十多年了,还是头一次呀!”
  黄小菊说:“立本,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这些年,我对不起你,是我不敢要,这回儿子出去上学,咱就要,我一下给你生俩。”
  孙立本拽着黄小菊就进卧室,说:“一个就行,俩,养不起。”
  黄小菊把纱衣放在一边说:“俩就养不起了?我听说乡镇头头都特有钱。”
  孙立本脱着说:“有人有,我没有。有也不好,提心吊胆。”
  黄小菊躺下说:“那倒是,出了事就全毁了。”
  孙立本心里咚咚跳了两下说:“可不呗,出了事连媳妇的边儿都沾不着。小白就沾不上了。”
  黄小菊说:“白顺成?哎呀,你可要加小心呀。我们娘俩可不能没你。哎,哎,你怎么啦?不是挺想的吗?”
  坏啦,孙立本心里一想那些事,全完,兴致顿消,还冒了汗:“我,不行,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
  黄小菊坐起来披上衣服:“怎么回事?在下面睡觉受凉了?”
  孙立本忙说:“不会的,大汤泉还有阳泉,我还特意泡过,怎么会这样,实在对不起。”.
  黄小菊说:“别这么客气,我没事。我想,这回咱们想要孩子,你还真得多注意身体。现在污染这么厉害,电脑又幅射,听说好多男都出问题,弄不好,你的精子也不行了……”
  孙立本不愿在这上示弱,忙说:“什么,我的精子不行?我、我的没问题,我那些都噌噌乱蹦的。”
  黄小菊说:“越说越邪乎,噌噌乱蹦,你见着了?”
  孙立本拍着胸脯说:“空口无凭,有事实为证。在镇上‘一朵红梅’洗阳泉时,我一没留神,那个叫梁红玉的女老板,竟然给怀上了,哈哈……”
  黄小菊噌地跳下床:“你说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让女老板怀上了?”
  孙立本叭的给自己一个嘴巴:“不、不是不是,不是我跟她办事让她怀上的,是、是她怀上了说是我给她怀上的!其实,我跟她就是前后脚进了一个浴室,有俩精子不老实,乱窜……”
  这哪能说得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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